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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崛起和美国制造业的未来

美国制造业在大衰退(Great Recession)后已经反弹,但就业水平尚未从衰退前10年的急剧下降中恢复过来。本专栏探讨了该行业的衰落在多大程度上是中国崛起的结果。作者估计了来自中国的进口竞争的直接影响,以及劳动力市场和买卖双方在地方层面的间接影响。中国的影响一直很强,美国制造业的就业不太可能复苏。

大衰退(Great Recession)的结束重新点燃了人们对美国制造业未来的乐观情绪。2010年第二季度,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出现正增长——这是自2006年以来的首次增长——随后连续10个季度出现就业增长,是上世纪70年代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增长。一些经济学家认为,美国制造业有可能出现复苏,他们对美国制造业早期的困境给出了积极解读:尽管就业人数在21世纪头十年可能有所下降,但制造业增加值的增长速度一直与美国整体经济一样快。中国在美国GDP中所占的份额一直保持稳定,这一成就在同一时期几乎没有其他高收入经济体能与之匹敌(Lawrence and Edwards 2013, Moran and Oldenski 2014)。商业媒体轻率地创造了“回流”一词来描述这种现象,即公司将之前转移到低工资国家的工作岗位返回到美国,但尚未有充分的实证记录。

在我们宣布美国制造业复苏之前,有必要重新审视该行业此前衰退的程度,并考虑导致失业的原因。就业下降的规模确实令人震惊。图1显示,2000年,1730万美国工人受雇于制造业,这一水平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仅发生过轻微的周期性起伏。到2010年,就业人数降至1,150万,比2000年减少了33%。引人注目的是,这种下降大多发生在大衰退(Great Recession)开始之前。2007年年中,就在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倒闭令全球金融市场陷入瘫痪的前夕,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已降至1390万人,以致2000年至2010年期间五分之三的失业发生在美国总体经济收缩之前。图1还揭示了最近制造业复苏的乏力。截至2014年年中,制造业就业岗位数量仅为1210万个,远低于衰退前已经减少的水平。

图1.美国就业,1980q1-2014q3

:美国劳工统计局。

我们研究了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最近下降背后的原因(Acemoglu et al. 2014)。我们的出发点是美国制造业在21世纪头十年的低迷与来自中国的进口竞争显著增加的巧合(Bernard et al. 2006)。从1990年到2011年,源自中国的全球制造业出口份额从2%飙升至16% (Hanson 2012)。这种被广泛宣传的出口繁荣是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实施的深度经济改革的结果,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Brandt et al. 2012, Pierce and Schott 2013)进一步扩大了这一改革。中国在美国制造业进口中的份额随着其全球影响力的扩大而扩大,从1991年的5%上升到2001年的11%,然后在2011年跃升至23%。中国的崛起是美国制造业衰落的背后原因吗?

我们分析的第一步是估计来自中国的进口竞争对美国制造业的直接影响。假设中国的经济开放使该国在制造业方面获得了比较优势,而在毛主义的中央计划时代,这种优势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导致了近乎禁止的贸易壁垒。随着改革促使中国将劳动力和资本从农场重新配置到工厂,从效率低下的国有企业重新配置到效率更高的私营企业,中国最具比较优势的部门的产出将会扩大。中国丰富的劳动力供应和相对稀缺的耕地和自然资源,使制造业成为改革引发的产业结构调整的主要受益者。在外国直接投资流入的大力推动下,中国向制造业转型的全球影响是巨大的。自1990年以来,中低收入经济体制造业增加值增长的四分之三来自中国。

对许多美国制造企业来说,来自中国的进口竞争加剧,意味着对它们生产的产品的需求减少,它们雇佣的工人数量相应减少。纵观那些产品与中国进口产品竞争的美国制造业,我们估计,如果1999年后中国进口渗透率没有增长,2011年制造业失业人数将会减少56万人。从1999年到2011年,美国制造业的实际就业人数减少了580万,这使得中国进口渗透的直接影响造成的与事实相反的失业人数占制造业实际就业人数的10%。

贸易敞口的这些直接影响并没有反映出中国进口不断增长对美国就业的全部影响。对一个行业的负面冲击通过部门之间的经济联系传导到其他行业。联系的一个来源是买方-供应商关系(Acemoglu et al. 2012)。服装和家具这两个中国强项领域的进口竞争加剧,将导致这些“下游”行业减少从为其提供织物、木材、纺织和木工机械的“上游”行业的采购。由于买方和供应商往往位于彼此附近,下游行业贸易敞口增加的大部分影响很可能转移到同一区域或全国市场的供应商。我们使用美国投入产出数据来构建制造业和非制造业的下游贸易冲击。根据这项工作的估计,下游产生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应用直接加上投入产出的暴露衡量标准,使我们对1999年至2011年贸易导致的制造业失业人数的估计增加到98.5万人,整个经济体的失业人数增加到200万人。因此,行业间的联系放大了贸易冲击的就业影响,几乎使制造业内部的影响扩大一倍,并在制造业外部产生同样大的就业影响。

部门间联系的另外两个来源是总需求的变化和劳动力的重新分配。当制造业萎缩时,失去工作或收入下降的工人随后会减少在商品和服务上的支出。通过标准的凯恩斯机制,需求收缩在整个经济中成倍增加,抑制了总消费和投资。为了抵消这些总需求的负面影响,离开制造业的工人可能会在服务业或其他经济领域找到工作,弥补贸易相关行业损失的部分收入。由于总需求和再分配效应的作用方向相反,我们只能检测它们对总就业的净影响。更复杂的是,这些影响是在整体经济层面上产生的,而不是在行业层面上产生的贸易冲击的直接效应和投入产出效应,这意味着我们能够发现它们存在的数据点,只有中国贸易冲击开始多年以来的数据点那么多。由于中国的出口激增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才受到全面冲击,美国全国经济的可用时间序列短得令人不安。

为了应对这一数据挑战,我们对美国地区经济进行了分析,以补充我们对美国产业的分析。我们将区域定义为“通勤区”,这是商业联系的县的集合,包含明确的当地劳动力市场。由于通勤区域的产业专业化模式差异很大,它们面临来自中国的进口竞争加剧的风险也不同(Autor et al. 2013)。北卡罗莱纳的阿什维尔是一个家具制造中心,这使它直接处于中国大漩涡的路径上。相比之下,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迪士尼乐园和哈利波特世界闻名的城市)专注于旅游业,受制造业产品进口增加的影响不大。如果再分配机制是有效的,那么当一个地方产业由于中国的竞争而收缩时,同一通勤区域的其他一些产业就应该扩张。正如Mian和Sufi(2014)在最近美国房地产泡沫破裂的背景下所显示的,总需求效应也应该在当地劳动力市场中发挥作用。如果贸易敞口的增加降低了一个地区的总就业人数,那么收入的减少将减少对当地非贸易商品和服务的支出,从而放大对整个当地经济的影响。

我们对总需求和再分配效应的净影响的估计表明,1999年至2011年从中国进口的增长导致了240万工人的就业减少。这个数字比我们得到的全国工业的200万失业估计数字还要多,后者只考虑直接和投入产出的影响。但它仍可能低估了中国冲击对美国就业的全面影响。我们对通勤区和国家工业的分析都没有完全包含其他分析所包含的所有调整渠道。国家工业估计数不包括再分配和总需求的影响,而交换区估计数不包括这两种影响的国家部分以及投入-产出联系影响的非地方部分。因为通勤区估计表明,总力量放大而不是抵消进口竞争的影响,我们认为我们的行业层面的就业减少估计提供了一个保守的下限。

对于美国制造业复苏的潜力,我们的研究结果意味着什么?最近美国制造业进口的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国在全球舞台上崛起的结果,再加上中国在劳动密集型产品方面的巨大比较优势。美国输给中国的服装、家具、鞋子和其他工资敏感产品的工作岗位不太可能再回来。即使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生产这些商品的工厂更有可能转移到孟加拉国、越南或其他紧随中国崛起的国家,而不是重新出现在美国本土。此外,中国对美国制造业的影响还远未完成。在21世纪初,中国迅速扩张到笔记本电脑和手机的组装领域,越来越多的产品由联想和华为等中国品牌生产。尽管前景黯淡,但美国制造业还是有希望的。也许最令人鼓舞的迹象是,许多公司对贸易压力增加的反应是增加创新投资(Bloom et al. 2011)。随之而来的技术进步可能最终有助于为美国生产商创造新市场。然而,如果制造业中日常工作的自动化趋势继续下去(Autor和Dorn 2013),这些新技术的应用很可能在促进附加值增长方面做得更多,而不是扩大工厂车间的就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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